2002年7月10日星期三

古格之旅

(2002/7/10-12, 扎達, 昆薩)
十八里路

第二天早上起床,在外面麵店吃了早餐,阿牛要去公安局登記,然後又要去找便車,我想這個小村子除了工地和來往獅泉河的貨車外,前往古格的就只有自行包車,或是扮契弟請那幾個廣東大少順道車我們過去.最後當然是找不到便車,包車還是獅子開大口,那班廣東大少照樣當我們是透明,於是在十一點鐘左右我便下定決心步行前往.

阿牛本來說早前在神山那邊扭傷了腳,行動不便,不太想步行前往十八公里外的古格,即是來回便是三十多公里路了,怕會加深傷勢.我跟他說要是不步行,堅持等便車,只怕會有排等,還把我的寶貝行山扙借給他用,這樣他才勉強和我一起上路.

我們跟著扎達到古格的公路一直沿著象泉河往西行,超初還會在土林中上上落落,可是走了個多小時便走在一片吋草不生的荒原上,扎達一帶也有海拔3600多米,不過因為我們久在西藏,身體已經習慣了高原氣候,所以一路都行得挺快,這時阿牛發出牛勁,越走越快,我漸漸也追不上他的腳步,我問他不是說腳痛的嗎?他又說這是他的慢速了,那麼之前他的速度不是快如奔牛嗎?虧我還借了我的行山扙給他用.

一路走呀走呀,在荒原上走了幾個小時真是有點累,這時前面遇到分叉路,我們搞不清應是沿著河邊前行,還是向南拐進山區去,我便想起薯佰佰曾經跟我提過,上年有幾個日本人和北京人在阿里一帶失蹤了,會不會是在這四野無人的荒原中迷路和發生意外呢?我和阿牛決定一直沿河前進,往前行了不過幾步,便見前便有個極不起眼的路牌,寫著前方才是古格所在的扎不讓村,而往南走是一個牧場.

再往前走了一會,前面有一台東風車迎面而來,司機停下車來問我們上那裡去,我們說要到古格,司機說前方就是了,用眼可以看到古格的紅白兩官呢!司機說我們一路走過來辛苦了,叫我們在原地等他,他不過是到前方搬石頭回村,一會兒就會回車過來送我們一程.東風車離開了一會,這時那班廣東人的豐田車便風馳電制的駛過,卷起一陣沙塵長龍,那班大少坐車經過時,還有人伸手出來跟我們打招呼,真是關心我們了.

潛而默化

我和阿牛想既然前面不遠就是古格,於是我們便邊行邊等,結果走不到一會便見到路邊有一片油茶花田,再走一會便入到村子裡,前後不過走了半個小時,若果坐車不過是三五分鐘的車程,這司機真會搵錢.村子的大草地有一家帳篷茶館,我們在那裡喝了瓶酥油茶,聊聊天,歇歇腳,阿牛還拿了把小藏刀出來切茶館老闆給我們的風乾氂牛肉吃,我想我們的生活習慣越來越似西藏人了,真是搞笑.

在茶館坐了一會,四點多時我們便繼續上路,老闆說我們不用沿著公路走,可以直接翻過村子後面的土林,這樣會省了幾公里的路程.我們經過村子時,發現這裡竟然有家希望小學,學校門口立有一塊石碑,上面寫著199x年由香港同胞捐款支援下開校的,想不到這裡也有香港人的痕跡.

我們翻過村後面的土林,果然一到土林頂上便清楚見到古格王國古城的遺跡,我們在荒野上朝著遺跡走過去,依山而建的古城在我們眼中漸漸放大,看著藍天下的古城的輪廓,感覺十分不可思義,為這荒廢了幾個世紀的古城至今仍能屹立不倒而感到驚訝.

爬牆逃票

快要走到古城"入口",便看見售票處旁泊了廣東人那兩台豐田車,我問阿牛想不想省掉100元的門票,於是我們便往入口另一邊走過去,打算一會兒翻牆溜進去.我們先到了古城右邊的遺跡遊玩,都是些洞穴和破敗的佛塔,再後邊便是一面懸崖,下面便是一道闊大的河谷,而古格王城就建在這易守難攻的山頭之上.跟著我們便摸到遺跡僅以殘存的紅白兩宮後,再從那裡翻牆而過,一邊翻牆一邊怕下邊售票處的守衛會看見我們,追上來要我們買票.

其實古格遺跡曾是這個失落王朝的王宮,而紅白兩宮就是王國的寺廟,也是現存最原好的建築,後人還替寺廟外牆重新上漆,不過因為現在一切都已經"市場化",紅白兩宮的大們長期上鎖,就只有付上100大元的門票,守衛才會給貴客開門.我們兩人因是逃票入內,理所當然沒有福份入宮參觀,不過我們從天台的天窗往內"偷窺",只見內裡所有佛像都已經破壞,就只有牆上剩下一些佛教壁畫,直至今天還是色彩鮮艷的.

之後我們沿著梯級往上爬,一路都是些破落的土房子和山洞,還要鑽過幾條土山中挖出來的隧道,因為之前徒步了四五個小時,現在又要爬幾百級樓梯,來到山頂時真是累死人了.在這些亂七八糟的房子隧道中轉來轉去,心想在從前這裡必定是十分有趣的迷宮.上山途中又遇到那班廣東人,其中有兩個女孩和我們塔訕,問剛才在山頂上跟我們打招呼為甚麼我們不應?

啊!原來剛才在山下佛塔聽到的怪叫是她們發出的,還以為是鬼哭神號,不過這時我們已經冇氣和她們SoSo,我只顧著坐在一邊唞氣休息.

古格之謎 

在山頂上的小平台視野廣闊,可以清楚看到四方的荒原,和象泉河對岸的土林,我想遠道來攻的敵人,遠在幾十里外圍便會被山頂的哨崗發現,加上王城所在的山頭峭壁易守難攻,外敵要攻破城堡想必是難如登天,怪不得有說古格王國的敗亡是內應叛變所至.山頂上本來還有一座壇城殿,可是現在除了幾間空空如也的土房子,就只有其中一間房子中,放了張破爛得不堪的鐵架床,我奇怪會有誰在這裡睡覺過夜呢?而這個幾百年前盛極一時的王國,土崩瓦解之後所轄的十萬巨民又跑到那裡去呢?不會是半夜回來山頂睡一睡吧?

我們在山頂上待了一會回回氣,這時看到那伙廣東人已經回到山下售票處,我便照板煮碗地向他們叫了幾聽(好像是"白痴"之類),看看他們會否回應,然後我們才下山去.來到紅白宮時,因為不想經過"正門"的售票處時給抓著補買門票,所以我們又翻牆溜出去.回到古跡外又遇上那幾個廣東人,他們問我們會不會等看過日落後才回扎達去,我答道:"不成了,我們還要趕在入黑前走路回去呢!"

聽說古格城外有個屍骨洞,於是阿牛又走過去看看,這時我經過一番爬上爬落已經累得不得了,所以就攤在地上等他回來.之後我問他屍骨洞有些甚麼看頭,他說甚麼骨頭也沒有,只剩下幾片破布和一陣惡臭(有點像廁所味),說浪費了所餘無幾的腳骨力.不過大家都奇怪,屍骨洞內的屍骨又往那裡去了?屍骨洞幾時又轉營為廁所洞的呢?

星光伴我行

本來阿牛一路說腳痛,本想回程時再問問那班廣東大爺可否讓我們坐便車回去,可是看到他們一臉悻悻然的,好像剛才在山上吃了幾斤火藥,我們還是決定行路回去,以免自討沒趣.之後我們又回到村子的帳篷茶館喝喝茶,吃了碗方便麵當午餐,起行回程時已是下午七八點了.

茶館老闆說我們可以在茶館內留宿,不過我們想盡快回扎達去.離開扎不讓村才一會,便是黃昏時分,再過不久便是日落西山,十時之後便是添黑一片,幸好出發前我們預知可能要行夜路,所以都帶備了電筒.之後幾個小時,我們兩人在夜空之下慢慢前行,抬頭可以清楚看到大片的星星,一條銀河就在我們頭上橫過,偶然還可以看到一兩顆流星,四野萬賴無聲,我想在這如此美好的晚上,要是同行的位心儀的美女,那就夫復可求了.

不過同行的還是阿牛,因為他白天時鼓足牛力,所以晚上時腳上毛病又發作,越走越慢,我怕他被腳痛所誤,所以一路上都說些無聊話題好引開他的注意力,我想這時候他最需要的是一個同伴的支持,不過更需要的是一輛順風車.到了現在反而是我"腳力充沛",反過來要我邊行邊等他.

這時我們邊行邊拿剛才那班廣東人的冷漠無情來開玩笑,都說最好再走一會會在路上遇到他們壞車了,等他們和我們一起走走夜路,不過這都是我們一廂情願的妄想,人家大財主的豐田4500沙漠王越野車,那會這麼容易壞車呢!

走了一會眼睛也適應了黑夜,不用電筒也能在微弱的星光下看到泛白的公路,這時我的電筒漸漸沒電,便索性關上電筒上路,我想這種星光伴我行的經驗,就只能在些山卡啦地方才辦到,在香港幾時能看到整條銀河掛在頭頂上呢?

走了幾個小時又回到土林,從老遠便聽到些人聲,還以為有人半晚來土林上的破敗佛塔挖寶,於是我還發出些怪聲扮狼扮鬼.跟著過了一會後面來了輛東風翻斗車(即"泥頭車"),翻斗上裝滿了泥頭,原來剛才的人聲是由工地上前來取土的工人發出的,他們還讓我們坐車尾回到鎮上,省了個多小時的腳程,回到鎮上時已是凌晨兩點多了.

沙漠風暴

第二天早上起來,兩條腿還有點酸痛,走到外面的小飯店吃飯時,看到大街上泊了四五台東風車,於是我們問問司機,原來他們一會兒便要開車回獅泉河去,而且這次差不多集齊了全部跑扎達線的貨車,要是錯過了這趟車子,我們就要等上三五天後下一趟車才能回去.

因為我的廣東口音會引來不必要是漫天叫價,所以阿牛說等他來講價,不過所有車子的駕駛室都坐滿了,有些還坐了四五人,所以眾司機都不願搭載,又或是不合理的漫天叫價.

直到最後一刻才有位開輛老爺東風車的大叔,願意以公價載我們,沒有跟他的同伴一樣趁火打劫,十分老實.不過是每人80元坐大箱,我們心想坐大箱總比坐困愁城好,於是我們跑回旅店收拾行李出發,可是這時找遍了旅店,也找不到旅店老闆和服務員小妹交房費,想起之前她們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嘴臉(對那班廣東人爺就招呼就到,而我們要瓶開水也要自己搞掂,還要給我們臉色看),於是我們便沒有付房費跑了(每人20元).

我們在開車前已經戴上口罩防塵,果然車隊一離開了扎達,又走上沙塵滾滾的土路,我們便一直置身於一場沒完沒了的沙塵暴之中,由頭髮眼鏡到衣褲鞋襪都是沙土.坐在無載貨的大箱上毫無依靠,車上只有一包帆布和兩個紙皮箱,我們起先坐在紙皮箱上,用手抓著車身,結果我們在破土路上"顛沛流離","左搖右擺",比起以前流行的騎蠻牛機動遊戲機還要厲害,而且一玩就要玩上全程十幾小時車程,怎樣捱下去好呢?

這時車子又跑進土林山谷的迷宮中,車子更是開足馬力地左右甩尾掟彎,把我們拋得東顛西倒,於是我們索性把帆布,紙皮箱和我們的大背囊堆在近車頭板,然後躺在上邊,這樣果然是舒服得多,就像躺在張大形電動水床上,又可以減少身上吸塵的面積,一舉兩得.

車隊經過土林時突然停下來,原來在路上遇上兩個人,一個就是幾天前我從巴嘎到獅泉河途中遇到的徒步大叔,另外還有個身穿解放軍服,推著單車的大哥.兩人分別以騎單車和徒步方式,要走遍全中國,剛巧在阿里遇上了,便一起到扎達看古格去.

隨遇而安

之後車隊又在兒子大板下的帳篷茶館停車休息吃午飯,不過吃的都是方便麵,這裡除了傳統的"統一"和"看師傅"外,還有一種聞所未聞的"北京牌"麻辣方便麵,幾時等我又出隻"香港牌"或是"上海牌"頂爛市.理所當然,一眾藏人司機乘客吃完飯,跟著當然是喝喝酥油茶,聊聊天,曬曬太陽休息休息,於是一等便是兩三個小時,於是我又到小河邊洗洗滿臉塵土,在躺在軟綿綿的草地上曬太陽,果然十分舒服,差點便睡著了.

不過阿牛和我不一樣,說這班藏人司機開車時常停車蛇王,浪費時間,延誤行程,怪不得在西藏做生意和開車的漢人要比藏人有錢了,因為勤力是中國人的傳統美得呀!我想阿牛可能從神山起一直沒有洗過澡,便急著到獅泉河沖過靚涼,好一洗身上風塵,所以才在發火.我便和他說既然我們決定要省錢坐便車,司機才是老大,我們就要順著老大的規舉,只有隨遇而安,不如省省氣,一同來曬曬太陽,在草地上瞓下晏覺.

如是者等了兩三個小時,一眾藏人司機才收拾郊遊的心情繼續上路,可是車子一開始上山,突然又停下車來,原來對面山頭跑了幾隻野羊出來,於是車上眾人便眼定定地望著那幾隻羊,說那是甚麼藏羚羊,而那幾隻羊又瞪著我們,互睥一輪後,等到大家覺得無聊,才開車離去.

老車有火 

車子翻過兩個大板,在下坡途中迎面而來是一隊軍車車隊,兩支車隊在斜坡上的土路上狹路相篷,可是狹窄的土路大部分只夠一輛東風車經過,因為軍車優先,所以我們車隊便分便停在路面比較寬闊的崖邊,然後軍車便一輛挨一挨的從中間的狹逢中慢慢溜過.擦身而過時車與車之間就只有幾厘米的差距,我們坐在大箱上看著,覺得他們開車的技術真是神乎奇技,我想城市跑慣高速公路的司機,真是望塵莫及了.

我們坐的東風車也興別不同,一般的車子是藍色的,軍車則是墨綠色的,但是我們的老爺車則是青色的,有次停車時我把握機會看看駕駛室內的出廠編號牌,車子的出廠日期是十年前了,在西藏來說這車子應該早已報廢,就連我們坐的大箱圍板也給撞得凹凸不平,殘舊得要用條鐵鍊綁著兩邊的圍板.(鐵鍊也成為了我們坐車的扶手)

但是奇蹟地這台破車在崎嶇狹窄的山路上卻嬌捷如龍,逢車過車,到翻過了老子大板後我們已經跑在車隊前頭,遙遙領先那些由年青司機開的新車.人家說老馬有火,在阿里扎達我卻遇上老車有火.

席天幕地

晚上又在上次來扎達途中經過的藏民茶館休息吃晚飯(昆薩鄉),又是喝喝酥油茶和泡泡放便麵,而那班藏族後生仔司機還和茶館的藏族小妹調笑嬉戲,因為在車子內搖了大半天,搖得我有點頭昏腦漲,所以吃過麵後便半死的攤在座床上.

不過因為在店內過夜是要收錢的,而一眾司機和阿牛都說在室外貨車的大箱上開睡袋過晚,於是我也跟他們一塊到外面睡.雖然大箱地板上舖了塊帆布,四圍又有圍板擋風,又睡在所謂15度到零下5度的睡袋內,加上身上穿齊了衣服,但還是覺得挺冷的.

雖然是凍,不時又有些剌骨寒風從圍板的縫隙中滲透進來,不過平躺在大箱地板上,睜著眼看著漆黑夜空中滿天閃耀的繁星,浩瀚廣闊的銀河,在這4千多米的高原上,以天為被,地為床的睡覺方法,不知能否吸收天地日月的精華呢?這種過夜方法雖然是凍了點,不過還是挺過癮的,看著星星便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車神傳說

第二天早上給陽光照醒,跟著大伙又跑到茶屋中吃早點(又是方便麵),跟著便出發到獅泉河去.車隊開動了一會,又是我們的老爺車脫穎而出跑在前頭,我和阿牛因為昨夜吸收了日月精華,精神奕奕的便站在大箱前頭,扶著前面的鐵架,迎著早上的涼風看著前路前進.車子跟著沿著那十幾個之字形的公路翻過山口,不徐不疾地到達山口頂上的風馬旗時,已把其他的車子遠遠拋在後面.

這時我們深感老司機的超卓駕駛技術,便趁司機停車檢查機件的空擋,問他怎樣能把這台老爺車開得如越野車般靈巧敏捷?一問之下才知老司機早在八十年代時,已為阿里地區運輸大隊開卡車,後來運輸大隊因為經濟改革而取消,於是老司機便自立門戶做過體戶,跑了扎達這條路線已經有十幾二十年了,這台車也是十年前買下的"新"車子,所以經驗老到,已到爐火純清的階段,而被老師傅遠遠甩在後頭,而遲遲未能追上的年青司機們,都是他的徒子徒孫.原來我這趟車遇著扎達路上開卡車的車神老祖宗,怪不得如此厲害.

重回阿里

等了半個小時車隊所有車子才齊集山口上,跟著大伙兒才呼嘯下山去,全程花了27小時才回到阿里獅泉河鎮,真是漫長艱辛的旅程.

回到獅泉河後我又住進氣像招待所,阿牛初到貴境便跟我住在一起,回到人間的第一件事是去沖涼,一開水洗頭時,從頭髮流出來的水是泥色的.然後便是用招待所老闆娘的洗衣機洗衫,這時發現衣服鞋襪上都是泥沙,連口罩內外都是污黑一片,剛過去的27小時我就變成了一件人肉吸塵機.

因為我沒有洗衣粉,便到外邊街上向在公共水喉洗衫的藏人大娘討了些洗衣粉,發現自己的臉皮真是越來越厚.洗衫時過了幾次水,花了一輪工夫,洗衫水才由泥黃色的污水漸漸轉為乾淨水,結果衫褲是洗乾淨了,不過卻把我那件已經補綴處處,在這三年間跟我跑大陸和旅行的牛仔衫洗爛了,背後弄了個大窿,又要拿去補釘,看來它怕不能捱過跟著來的翻越新藏線.

(註:往古格遺跡如要爬牆逃票,敬請萬二分的小心在意,因為翻牆本身是十分危險的事情,如果不幸失手,在人身安全和法理上後果都是十分嚴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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