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8月12日星期一

告別拉薩

(2002/8/12-15, 拉薩, 亞賓館)

謁見國王

各位還記得年前(2001年9月)我在新疆遇上的香港背囊友阿安吧?當我還在新藏線上時他發了個電郵給我,說他有個朋友的香港朋友也要在今年去西藏,麻煩正在西藏的我給他"教路",之後便和那位朋友的朋友通過幾次電郵,原來他先要在甘肅探朋友,之後才走川藏線入藏,於是我們便約好雪頓節時在拉薩見面。

那知我從新疆回到西藏,再在拉薩看完雪頓節曬大佛,他還蹭磨在川藏線上。看電視時得知今年碰巧是三年一度的厄爾尼諾現象重現,後來聽他說在川藏線上連續多日下著大雨,弄得洪水塌方泥石流併發,入藏公路給分隔中斷成多段,他一路上要多次徒步翻過塌方帶才能前進,還叫我要做好棄車徒步的心理準備,結果不出他所料,我在走川藏線上一樣被困山中,逃不過厄運(“被厄爾尼諾作弄的命運”)。

在拉薩久候不至,於是我也不等他逕自去那曲看賽馬節,再回拉薩時終於能見上面了。我這位香港朋友的北京朋友的香港朋友,在互通電郵時便從字裡行間得知彼是文化人,初次見面時果然是生得斯文秀氣,一表人材的有為青年,我這個游手好閒的無聊之徒真是相形見拙。

意想不到是這位朋友原來一路上都有美相伴,兩口子一路從甘南川西同甘共苦,風雨同路的一起熬到拉薩來,真是好不容易,羡剎旁人也(即是鄙人)。本來相約出來吃頓晚飯,我想有朋自遠方來,當然是要去吃頓好來慶祝,但骨子裡其實是找個借口花花錢,"豪一豪",那知他兩口子說不餓,又說不要花錢,便到大昭寺前面一家麵店胡亂吃點麵,難得我還空著肚子等了半天。

這位朋友的朋友原來和阿安也是網上神交,話說阿安去年和我在塔什庫爾干一別後,便從新疆入藏,再走滇藏線到了雲南,再經老撾,泰國到柬埔寨看吳哥窟(那時我好像是在越南,所以又緣慳一面),就在那裡認識了一個北京人,後來我這朋友的朋友辭了工跑到北京一間大學進修普通話時,碰巧又認識了這個北京人,於是轉折之間我們兩個本互不相識的香港人便在拉薩結緣見面。

朋友的朋友當然是有名字的,不過平時通電郵時都以英文相稱,今天初次見面時不時聽見那女孩叫他做"國王","國王"?後來搞清楚才知是我撞聾聽錯,應是"國文"才真。因為久在途上沒有說廣東話,難得遇上同聲同氣的港燦,我也不管他是國王還是國文,一於天花龍鳳地用廣東話胡謅一番,暢所欲言十分痛快。

及後幾天他倆還在拉薩結伴遊玩之餘,也會抽空出來和我吃飯飲酒,各自說說遊行見聞,交流路上心得。閒話之間才知那女孩家裡是在麗江開旅店的,而薯佰佰正就在她的店裡住過,看來跑到那裡總會有人識得薯佰佰,在感嘆世界真細小之餘,也得佩服薯佰佰的神通廣大。(後來國文又在麗江遇上薯佰佰,兩人還結成好友。)
離開拉薩前又去看看布達拉宮
考試

因為國王說曾在川藏線上遇上塌方和修路而滯留達一個星期,我在網上看天氣報告又見川藏線上一帶持續密雲有雨,便決定在陽光普照的拉薩多待幾天,好等川藏線上雲散雨止,才繼續上路去。

可是我只在拉薩過了一天,便覺無聊,記得先前答應占文兄到佛寺為他求幾串開光佛珠,又想我上次去色拉寺因時間不合而未有一睹喇嘛辯經的經典場面,是日下午窮極無聊之際便坐了兩塊錢中巴車去再訪色拉寺,當然也是從後門逃票入去。
色拉寺後山圍牆

來到色拉寺,又游蕩至觀音像那裡沾點佛氣,可是跟著便發現幾座大殿都關上門休息,我走到平日辯經的園子又見空無一人,奇怪敞大一座寺廟裡的喇嘛都跑到那裡去呢?這時正是中午,陽光普照,可是整座寺院內四處空蕩蕩的十分古怪,難道是雪頓節後全寺喇嘛一起放大假外出去玩?不過那座有開光佛器賣的大殿我還沒有去,於是我便抱著姑且一試,最後一擊的心態游去看看,順便給占文兄弄些紀念品回港。

那知一來到殿前的大空地,便見大隊喇嘛正在魚貫入殿,古裡古怪的不知有何搞作,我便抱著打死不執書的精神跑上去,只見殿內正中對著殿門的大佛前的分別坐著三位上了年紀的大喇嘛,想必是色拉寺的主持長老,而這時一眾大小喇嘛全都已入殿,一聲不響的往兩旁各歸其位,不到一刻鐘全殿便坐滿了喇嘛,只在長老面前留著一塊小小的位置。大小喇嘛都危坐正襟,正經八百,神色凝重,剎有介事的氣氛十分莊嚴,必定有某些大事將至。

這時也有些遊客聞風而至,和我一般站都在殿門前吵吵鬧鬧地看熱鬧,跟著外邊又來了一大伙中外旅遊團隊來,正當大家都不知這究竟是甚麼的一回事時,突然間一眾喇嘛齊聲口喧佛號,圍觀的閒人都被嚇了一跳,眾人都靜了下來,跟著喇嘛們像是唱校歌般地唸了一會佛經,長老又說了幾句話,便見一個坐在前排的年青喇嘛站到殿中間,對著主持長老和旁邊的大小喇嘛抑揚頓挫,長遍大論地發表偉論起來。

這“小喇嘛”面對著主持的“老喇嘛”老氣橫揪,胸有成竹地解說佛理,說到興起時更大力地拍手踏地,以圖增加說服力(所謂的柔性"當頭棒喝"),就在興高采烈,眾喇嘛聽得入神之際,老喇嘛主持突如奇來地插了句嘴,那小喇嘛便不知所措的給呆住了,旁邊眾喇嘛見他道行不精被師傅一語擊破,便都哈哈大笑的起哄叫喧,本來繃緊的氣氛給一掃而清,小喇嘛在一遍吵鬧聲中黯然退下,要勞煩老喇嘛出聲,再由另一小喇嘛挑戰者上場表演。

這時我才恍然大悟,原來胡裡胡塗地碰上色拉寺一年一度的辯經考試,怪不得這麼大陣象了,可是他們都是以藏語論佛,圍觀的外地遊客一句都聽不懂,看來我等世間俗人就算能身入佛寺,但是塵緣未了,與佛無緣,還是無法領會何謂“朝聞道,夕可死矣”。

就在我旁邊圍觀的俗人中,原來還有幾個香港來的年青背囊仔女,也是專程來看辯經考試的,既是同鄉便少不了要打個招呼說上幾句,得知他們都是趁放暑假到西藏自遊行的大學生。這時遲來的中外旅行團因為擠在殿外看不清楚,老外旅行團的中國導遊便不管今天是主人家年度考試的大日子,拉著不知就裡的團友浩浩蕩蕩地殺入殿內四周"遊覽"。

另一個旅行團卻是香港來的,雖然沒有那般肆無忌憚,但香港的大叔阿姨團友,在看熱鬧時少不免要指指點點,各自顧著用廣東話討論著殿內正在發生著甚麼事情。正當我和大學生們搭訕時,其中一個團友阿姨剛好站旁邊,聽到我們都是自行前來,一臉不可思議地問我們是如何摸上門來的,又是如何得知今天是辯經考試的呢?大概她以為只有跟旅行團才能到西藏吧!

結果因為今日是喇嘛考試而沒有佛珠賣,但卻不期而遇給我撞上了一場熱鬧有趣的辯經考試,算是在西藏旅行的一個意外收獲,只是回港再見占文兄時不好解釋,當初應承他買的佛珠買到那裡去了,不過我知道他是個大方的人,一定不會怪罪於我,又或是一年後再見面時他已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了。(一年後再見時,他果真是忘得一乾二淨!)

生化X屍
無聊時到大昭寺前看看眾生相, 過了幾年後這裡竟然進化成所謂的艷遇牆

在拉薩閒蕩了幾天,除了每天睡至日上三竿後施施然地蕩到八廓街"晨運"外,吃飯和上網便成為每日最令人期待的活動,因為正是暑假,又是旅遊旺季,網吧中便充斥著不少和我一般的無聊青年,終日留連忘返地上網玩QQ泡妞媾仔,打機和看影碟片,結果拉薩的網吧從早到晚都是座無虛席,供不應求使上網費節節上升,同時連帶上網速度每況愈下。

而我連日泡網吧的最大成就是打爆了之前在香港家中久久不破的Beachhead 2000(在家中不能爆機是因為部電腦太過老爺,反而拉薩網吧中的電腦都是最新的PIII),和NFS(NFS=Need For Speed, 為一賽車遊戲,我只用Keyboard的←→鍵都可以操縱自如兼打爆機),最後窮極無聊時連D無聊港產片都Download來看,看了套陳小春和姚樂怡當主角的"生化X屍"。

當日下午看完套無聊港產片從網吧出來,有點肚餓便想去食個下午茶,卻在街上碰上一個星期前雪頓節旺季時,在八學廊旅館的帳篷中遇上的香港女孩。(當時我還好心帶契她和她的兩個男同學搬到亞賓館去住個三人間呢!)雖算是萍水相逢相識一場,不過我從那曲回來時已忘記她們了,要不是她在街上叫住到我也不會認得。她見到我劈頭第一句便是"好悶呀!"原來她的兩個同伴和她在拉薩玩了幾天後,便放了她飛機跑去看珠峰和尼泊爾去,就剩下她獨自一人在拉薩呆了好幾天,所以偶然在街上遇到我這個所謂的"熟人",便像迷失沙漠時碰到人一般的意外。

她見我一派自得其樂的樣子,便問我在拉薩還有甚麼好玩?我便說我剛看完套無聊港產片VCD,她的反應是"嘜咁無聊咖!來西藏睇港產片VCD"!。我想了一想,其實我真是幾無聊。如果甚麼三大寺,布達拉宮,大昭寺等,甚至是山南和納木錯等都已去過,再留在拉薩真是很無謂的,除非貴客認識了一些很閒的本地朋友來日日陪你玩,又或是像薯佰佰般去到哪裡,便學哪裡的語文來打發時間,否則整天價日泡網吧,實在是虛度光陰,浪費青春。可是我卻嘴硬回應那小妹妹道:"又冇地方好去,唔去上網,仲有嘜野好做呢?"問她去不去吃點東西,她又說剛吃過午飯,於是我們便各自散去。
當年八廓街周圍的攤檔, 大都是售賣禮佛道具和日常用品
有用無用

既然再留在拉薩都無甚建樹,便打算明天到川藏線第一站的八一鎮去,至少那邊的上網費只是每小時兩塊錢,是拉薩的三分一價錢,當晚便和國王伉儷到一間所謂"旅行者"酒吧喝酒告別。

聊天時我把那本香港人出版的西藏旅遊書拿出來給國王研究,一邊交換各自入藏路線的經驗心得,這時竟然給我碰上另一位香港女孩,上次見面已是6月初,當時我剛入藏在日喀則客運站那裡認識她的(請見2002/6/2大駕光臨),那小姐一見我便十分念熟的跟我打招呼,跟著見到我那本書,便說這本書"咁鬼薄,冇料到,隨便找本國內出版的旅遊書比好。"

當然和國內流行的遊行書相比,我那本港產旅行書雖是薄了很多,但內容都是作者旅途中的經驗之談,尤其是教路逃票和在後藏找便車的法門更是珍貴,可不是國內一般沉甸甸,但內容都是抄襲網上些無聊文章而成的旅遊書能比疑。

國王可是識貨之人,整個晚上他對我這本小書可是垂涎三尺,愛不釋手,可惜這書曾和我同遊大半個西藏,一起度過不少難忘的時刻,實是感情深厚,加上我川藏線時還有用處,不能送人,因此國王只有望書興嘆,唯有把握最後機會多看幾遍,由此可見,有用無用,皆在乎所需。

可疑份子

和國王伉儷晚宴後,約晚上十時過一點便回到亞賓館的房間,當我剛入門口正要關門之際,突然間房內一個亞裔小妹妹用口音古怪的英文向我喝令道:[Don’t bang the door!]我心想,大小姐呀!我的手才剛碰到門柄,門還未關上,何來bang門之罪呀!便跟她說我還沒有門關上,何以見得我會Bang門呢?於是她便強辭奪理地說:[I see you’re going to bang the door!]噢!原來我遇到一名有預知能力的女神童!看來今晚巧遇怪人,便懶得理她。

褔無重至,[怪]不單[人],原來那個小妹妹還有個老外阿公同行,那位公公回到房間見到我這個中國人,便一臉鄙視的瞪了我幾眼,我心想究竟我礙著他們倆人甚麼呢?因為我明天要早起趕巴士到八一去,便開始收拾行裝,那兩父女便向我惡言相向,說我開著房燈礙著他們睡覺,這時十點半還未到,這裡的通鋪一般都是過了十一點才關燈的,而且在通鋪和他人同住,一般都會互相忍讓,況且房燈又不是我開的,他們喜歡大可自行去關上,最有趣的是他們一邊在吵鬧,一邊卻躺在床上看書,看來一時還未要入睡,只不過想要和我找渣子而已。

我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猜想這兩人是何方神聖?看樣子那老外公公像是在印度Dharamsala被西藏流亡政府的宣傳一面倒洗腦的西方反華藏獨支持者,而那亞裔女孩就是那種典型被西方人本著慈悲為懷之心而領養的東方幸運兒,她樣貌看似是西藏人,極有可能是西藏海外流亡分子的遺孤,我能在拉薩的最後一夜遇上這對經典的中外反華勢力組合,這真是意想不到。

我本想報效祖國,向拉薩公安舉報發現可疑的外國間諜以一盡中國人愛國愛黨,維護祖國領土完整之義務,但反正我明天便要走了,又想拉薩多點異見份子來表達言論自由,好向外國顯示中國的先進人權,便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態,回敬他們道:[有錢你便去住大酒店,不要在這兒胡鬧!]然後再附送一句:[Hey, I don’t bite, why you’re so defensive?]那兩父女聽了呆了呆,但還是要再低哦了幾句,才靜下來不再和我嘔氣。

本來以為在拉薩最後一晚會有個美好回憶,結果卻和兩個怪人無端白事的吵了一場,真是九唔拾八但又是大開眼戒,無論如何,拉薩依舊熱鬧,可能是我從新藏線回來後變得難以相處,又或是暑假出來旅行的人有別以前,在拉薩最後的幾天裡,我總是有一股話不投機,格格不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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