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8月31日星期六

歸去來兮

(2002/8/31-9/19 理唐,鄉城,中甸,麗江,大理...香港)

與佛無緣

    和四川司機說再見後,便到客運站買了明天到鄉城的車票,跟著便在車站旁的一家小飯館吃了個豆腐煲,簡單清淡的又是一餐,只不過花了我三塊錢而已,先前跟坐便車的司機們吃飯雖然是十分熱鬧,但是我實在不習慣每餐都要大魚大肉,四菜一湯。

    吃過飯才是中午,這是天上的陰霾盡散,又是陽光普照的好日子,只是街上靜悄悄的沒有幾個行人,偶然只有幾個出街買菜的大娘經過,小鎮上彌漫著一片懶洋洋氣氛,於是我也懶得背著大包四處找旅店,隨便在客運站對面一家小旅店投宿,小店樓下是一個川菜館,我住的房間就在二樓對著大街的一邊,只是這裡的小店都沒有廁所,要方便就要到客運站裡的公廁,又或是行遠點到草原上解決。

理塘街上,曲型的公路小鎮,路牌上標明:
↑雅江136KM,→鄉城201KM。

    吃飽午飯後躺在床上看了一會電視,想著還有好半天時間要打發,不要浪費今天陽光燦爛的日子,便跑到街上逛逛,順便到理塘寺去看看。一出門便見到兩個小伙子拿著本日文的旅遊書,呆頭呆腦的在街上走過,想是在找客運站吧!真想不到又碰到違久了的日本遊客。我沿著公路往西走入鎮內,在市中心找到了一間網吧,上了一會兒網後再跟老闆問明理塘寺的方向,得知理塘寺就在鎮後北邊的山上,我便跟著提示摸過去。

    於是我在鎮裡轉來轉去,努力地覓路上山,才發現理塘鎮比想像中大得多,在街上轉了好一會還未看到類似寺院的物體,反而小山上四處都是些傳統的藏式民居,在村民的指點下,我沿著一條小河往山上走,終於給我看到老遠有一座白色的佛塔,和隱約看到後邊的山上還有幾座金頂建築在陽光下閃耀著,想必就是理塘寺吧!

白色佛塔

    終於來到那座白塔前面,白塔旁邊堆了大堆的刻著六字真言的彩色石板,後邊便是理塘寺的正門,在白塔下邊本來有幾個小孩在玩耍,一見到我這外地人來到,手上還拿著部相機,便哇哇叫的跑上來,原來是要拍照討賞,我當然不理會他們啦!便一邊拿著相機對準那座白塔和瑪尼堆,一邊左閃右避的千萬不要把在我跟前彈來彈去的小孩攝入鏡頭內,以免被他們纏著討賞錢。

佛塔及六字真言石板

    成功影了幾張相,便想去理塘寺內參觀參觀,寺門外的售票處沒有開門,只有幾個小喇嘛在寺門前坐著乘涼,見我過來便神氣地擋在門前問我想幹甚麼,我便說是想入寺參觀,他們便說裡邊沒有甚麼好看呀!我想了一下,可能我已經錯過了開放時間,之前我在西藏又看過了很多的佛寺,內裡的間格模樣都是差不多的,實在沒有甚麼特別必要進去,只是抱著既到此一遊,便順道入廟拜神的心態而來,既然人家不歡迎,便打聲哈哈,轉身便走。

    那幾個本來凶巴巴的小喇嘛見我一言不見便掉頭走,竟然追上來問我要往那裡去,既然你不讓我入寺,即是我此刻還是與佛無緣,只有重投山下的凡塵俗世中,還有甚麼好勉強呢!

草原上的理塘寺

    離開理塘寺,我便穿過旁邊山坡上的村莊走回鎮裡,其間經過一處山坡上的一列老房子,房子前有一片小空地,可以一覽山坡下的理塘鎮和遠方廣闊的草原,我就站在山坡上認明下山的路徑。附近一間房子門前坐了幾個老太太和大娘悠然自得地在串門子,空地上就有幾個小孩在追逐玩耍著,這時已近黃昏,一家大小都聚到家門前,正在等候著外出工作的人歸家。

    在旁邊玩耍的小孩好奇地看了我一會,跟著便見怪不怪地跑開繼續玩耍,我本想拍下小孩玩耍和老太太們聊天的景像,但是又不好意思打擾她們這刻的安逸詳和,說到底我只是一個匆匆而過的遊人而已。

    回到鎮上已是日落西山之時,這時斷斷續續地有些班車和貨車從四川到達,車站一帶開始熱鬧起來,旅店其他的房間都住滿了,但幸好我的房間還只得我一個人住,晚上我到樓下的川菜館吃了個勁辣的麻辣毛血旺砂鍋,再在房間看了一回電視才睡覺。

    第二天早上我拿著車票到客運站等車,車站內聚集了大堆在等車的人,園子裡停了幾輛昨天從雅江和康定過來的大巴,當中有要回去四川的,也有要到巴塘,鄉城和稻城等地的,各人都忙著找車子,車站裡吵吵嚷嚷的亂成一團,充滿中國特式。

    我找到了開往鄉城的巴士,便擠上去隨便坐在窗口旁邊的位子,那知跟著上車的人都說我坐了別人的位子,可是車票上又沒有註明坐號,根本就沒有指定位子這回事,只是大多數的乘客都是昨天原車從雅江那邊過來的,他們人多勢眾,在理塘上車的就只有我一個人,最後我只有坐到車尾最後排的位子去,正是名乎其實的“送車尾”了。

遠在天邊的稻城

    車子離開了理塘,跟著又再次駛離了柏油公路,重回草原上的土路,過了不久車子又再次往山上爬升,離開了理塘草原,前路是連綿不斷的丘陵山嶺,看旅遊書上說理塘鎮位處海拔4700米的高原上,那麼理塘到鄉城的公路豈不是在海拔5000米左右的高地上,怪不到公路兩旁盡是些光禿禿的山頭,一稞樹也沒有,就只有堆堆的嶙峋亂石和叢叢雜草。

    車子走了一個上午,來到山中高地上一處小村莊停車午膳,小村子在一個岔路口處,兩條岔路分別是到鄉城和稻城的。稻城亞丁是近年新興的一個旅遊熱點,就是藏傳佛教的仙乃日等三座神山,相傳那裡的雪山和秋色都十分漂亮,有稱為四川的“香格里拉”,這幾年間吸引了不少國內大城市來的背囊友到稻城亞丁轉山探險,稻城一下子便火紅起來。

    結果在急速增長的旅遊業影響下,稻城變得十分商業化,聽說為了跟制訪客人數,現在的“森林公園”入場費便要100大元,另外為了旅客的人身安全,還強制性要進山的遊客請嚮導和租馬,承惠每天100大元,那麼三天轉山之旅便要花300大元的租馬費。還有在山中不能自備帳篷,必須入住公園的定點營地,諸如此類,每個環節都要錢,加上從稻城到亞丁森林公園入口沒有公共交通,必須自行在縣城包車前往,初步一算到稻城轉山一般玩上一個星期左右便要花上1000大元了。

    呵呵!川西深山中一處藏族聖地,在這個千禧年裡忽然演化成一個收費昂貴的Theme Park,玩一玩便要花上千元,這時我口袋裡只剩下千多元人仔,所以我思前後想經過一番思想掙扎後,決定還是算了吧!免得過千金散盡沒錢回麗江去。這些昂貴的探險行山綠色旅遊,就留給腰纏萬貫的老外,又或那些先富起來財大氣粗的中產新貴去探索吧!所以我只有站在路口處,往稻城方向極目張望,希望能看到天邊仙乃日的雪峰,就當自己已到過稻城,咁又可以慳返成千銀了。

神通廣大

    車子在下午來到鄉城,縣城和中鄉公路(中甸-鄉城)隔著一條河谷,車子要經過一條大橋跨過河谷才能進入縣城。小鎮依山而建,車站就在橋頭上邊的山坡,眾人下車後便一哄而散,我本想到售票室買車票,可是售票處卻關門了,旁邊小賣店的大姐跟我說售票處只在早上和晚上才開門的,那麼我只有晚上再過來。

    一出車站便是一條水泥大街,兩旁都是些新舊參半的房子,在車站旁邊有幾棟新蓋的賓館,我就在樣子看來是最便宜的一家找了個床位過夜。黃昏前我到鎮上溜躂了一會,鎮子中心有一個Y字路口,街坊說一邊是通往山上的佛寺,另一邊則到河谷下邊,而路口就是鎮中心市集,兩旁都是些賣農作物和內地出產的日用品的小店和攤檔,入黑後燈火通明的,差不多全鎮的人吃過晚飯後都出來行街,十分熱鬧。

    我在市集旁一家四川麵館吃晚餐,這小店除了賣些紅油辣麵外,在門口還擺了個蒸包的攤位,正好讓我明天來買包充早點。吃麵時看見門外竟有幾個老外經過,嘜這山卡啦都會有老外來旅遊的嗎?老外們能拿著本Lonely Planet便可通行全世界,連鄉城也不放過,真是神通廣大。

    我見其一個肥妹好奇地趁過來看蒸包子,我便用英文問她是不是想買包,她聽我用英文跟她搭訕後反應奇異,馬上從店門口彈開數丈,跟她的同伴走開了。我想可能是在內地山區裡會說英文的人不多,而會說英文的多是想從老外遊客身上弄錢的旅遊販子,當純情的老外經過多次被搵笨的經歷後,當然會對搭訕顯得格外小心。而碰巧我頭上載了頂藏帽,身上又穿了件武警的迷彩制服,還外加一件髒兮兮的外套大衣,又坐在門口的位置上吃麵,十足地保一名,怪不得把人家嚇跑了。

    吃飽後才想起還未買車票,便趕過去車站,可是又錯過了售票時間,唉!只有明天一早起床再過來碰運氣了。

坐車的宿命

    第二天一早起來,趕到車站買了到中甸的車票,中甸新近改了名字~“香格里拉”,買車票時我還是說舊名字,因為刻意改名為“香格里拉”實在太不倫不類了,好端端為甚麼要丟去原有的名字呢?這可能是麗江,中甸和鄉城三地爭做“香格里拉”所得的結果。

    雖然一早買了車票,但是車子卻是11點左右才來,原來車子是在稻城發車,中午前來到鄉城上客,再到中甸去的。可是我一大早便退了房出來買車票,現在可沒地方可去,便走回街上一家小店吃早點,順便坐坐等車。

    望穿秋水,終於來了一輛中巴車,車頭牌子還寫著“香格里拉”,又髒又殘的中巴車子和香港集團式經營的“香格里拉”五星級豪華大酒店所給人的高貴形像,兩者真是風馬牛不相及。車上還有一半的空位,在鄉城等車的人上車後還未滿座,我旁邊還有位子可以放行李。

    車子離開了鄉城,過了大橋,又回到中鄉公路上。鄉城海拔明顯比理塘低,公路沿著河谷南行,兩邊都是長滿樹木的翠綠山坡,想到今天黃昏前便可抵達中甸,明天便可回到麗江了,眼看歷盡艱辛的西藏旅程快要完滿結束,心情特別暢快。可是正在我得意之際,車子又停車了,前面還排了一條長長的車龍,心中登時打了個凸,不知今趟又遇上甚麼麻煩阻路。

    在車上等了一會也不見車龍往前動一動,大家便都下車上前看看,才發現前路發山泥傾瀉,一段幾十米長的路面不見了,取而代之是大堆泥石和倒塌的樹幹,看來非要從道班裡弄來大型機器方能清理路面,大概要等上一兩天公路才能回復暢通,大家只有棄車徒步走過塌荒區,往前面另行找車上路。不知為甚麼我一路上總是麻煩不絕,之八月中從拉薩出發起,多次在路上遇上壞車,堵車,封路,徒步,要不然便是冇巴士搭,好像命中注定要一波三折,真是十分黑仔(“倒楣”)。

    過了塌荒區,那邊也是堵塞了一條長長的車龍,聽人說是今天早上才發現塌荒的,幸好沒有波及途經的車輛,我見車龍中堵了幾輛巴士,看著車內的乘客一臉無奈的屈在座位上發呆,我想要是找不著往後的交通,說不定我也要回到中巴車上過夜,還不知今日兩餐如何解決呢!

山中的香格里拉

    聽人說前行數公里便會有條小村莊,我便決定走去看看,我想那裡應該有招呼公路旅客的小飯館,那麼晚上或可賴在飯館內過夜呢!走了一會竟然遇上一些老外在路上遊蕩,我想他們可能正從中甸坐車到鄉城和稻城去,可是遇上塌泥堵車便不知所措,在車中無無聊聊便下車隨便在路上散步,他們可有想過山中堵車一堵便會是一兩天,到時被困車龍中斷水斷糧時又怎麼辦呢?

    幸好今天風和日麗,天上間中飄來幾片雲來給我擋擋太陽,所以雖然是背著大包走路,但是能曬曬太陽吹吹清風,在山中森林環抱的土路上“散步”也算是一種享受,偶而一試倒也是無妨,只要不是在坐車期間時常碰上這種機會便可以了。

山裡的藏族農莊 (鄉城-中甸)

    終於來到小村子,小村子就安靜地躺在河谷中間的一片小平原上,四邊都是些莊稼,中間聚集了十來棟藏式農舍,只有從河裡傳來淙淙的流水聲,和村中偶然傳來一兩陣雞鳴狗吠。我想要不是這裡通了公路,這小村子可是深山中與世隔絕,鄰舍間雞犬相聞,但和外界老死不相往還的世外桃園。

    我在小村子位於公路邊的小飯館吃了個蛋炒飯,吃飯時遇上一對剛才同車的年青夫婦,吃完飯後無聊便聊上幾句,原來那青年是鄉城縣的公務員,這幾天請了假帶太太到雲南去玩,我問雲南那邊有甚麼好玩呢?他便說太太未到過鄉城外邊,便帶太太到中甸和麗江等城市見識一下,他太太因為未曾坐過長途車,所以不太舒服,加上漢語又不太流利,便靜靜地坐在一旁看著丈夫說話,傍人看來倒是一對十分傳統的模範夫妻,現今大城市中那會有太太不說話,任由先生講晒的夫妻呢?

    那丈夫又問我來這裡幹甚麼,我便說是香港人,特意出來遊山玩水的,從拉薩那邊一路走川藏線來到這裡來,他便問我鄉城好不好玩,又說過幾天鄉城便會舉行一個旅遊節日,十分熱鬧好玩的,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有這麼多老外跑到鄉城去了。跟著他又問我既是香港人,為甚麼要跑到這些落後的山區玩呢?我答西藏風光如畫,文化獨特,比大城市沉悶的生活有趣得多了,他聽了後覺得難以理解,他認為大城市又多商店餐廳,夜晚又可以崩D唱K,相比鄉下地方簡單的生活,城市的熱鬧生活才是多姿多彩啊!

獅子開大口

    大家在飯店內等了幾個小時,外邊除了偶然有一兩台村子所屬的貨車和吉普車經過外,鄉城那邊還沒有車子過來,可知那邊還在堵路。後來終於有兩台中甸開出的密斗輕卡車等不及了,便掉頭回中甸去,來到這小村子時給大伙剛才坐巴士的旅客截住,於是十幾人擠在車尾的密斗貨卡中坐車回中甸去。本來我也想擠上去的,可是內裡實在太迫了,而且坐超載的小車跑夜路是十分危險的,就算多急也犯不著用命搏,便決定繼續留在小飯店內過夜,等明天看看公路能否重開再說。

    可是我不著急,但是其他上不到車的人心急了,就是剛才的夫婦和一名做生意的內地大叔,他們三人便找我合伙租車,車子是本村一名村民的北京吉普,不過包車費卻是超貴,起初他獅子開大口要上600大元,擺明是趁火打劫,我可不想花上150元坐一程車,後來司機見我的反應冷淡,而600元對那三人也是太貴了,最後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後減至400元,即是每人100元。

    我想這還是貴了點,不過那三人已決定不管如何都要今晚到中甸去,尤其那丈夫不想第一次帶太太出城玩的第一天,便要住在比鄉城更不如的荒山野嶺的小店裡。如果明天只剩下我一人,而公路又久久不能重開,村子的車子都跑光了,又或是就算到時還有車子,但若果不是便車而要我獨自一人包車的話,車費又太貴,那麼說不定我要濟留在這小村子達三數天之久,算來算去,貴點也沒辦法,100大元的車子也要塔上一趟了。

 赤色中甸

    決定好包車時已時近黃昏,我們草草吃了點晚飯便出發,結果車子在深夜裡披星載月地跑了好幾個小時,在凌晨時份才到達中甸,下車時全中甸鎮靜悄悄的,所有商店旅館都已關門休息了,這麼晚我到那裡找地方過夜好呢?

    同車的人都有地方去,就剩下我一人在街上四處蕩找旅店,車子是在客運站旁放下我們的,可是車站旁的旅店都重門深鎖沒人應門,我便到對面街一家還有燈火的賓館看看,半夜三更還開門做生意的地方當然是檔次比較高,標間收費達二三百大元,加上這時已經是三點多了,不過是睡幾個小時便要收我幾百大元,十分不化算,我便決定回到街上找招待所,無論如何也要吵醒店伙開門給我睡覺。

    不過要在半夜三更,夜闌人靜,天寒地凍之夜,全世界都窩在被窩中好夢正酣之際,要叫醒房子內正在熟睡的人應門,原來是十分困難的。但我深知若然吵不醒人家,我大有可能要露宿街頭,而寒夜最凍之時不在半夜三更,而是在清晨破曉時份。於是我便加緊努力,張大喉嚨配以大力拍門,務必要在清晨前找到旅店,終於皇天不負有心人,有一家旅店值夜的小妹不幸給我吵醒了,我終能找到10塊錢一個床位過夜的地方,變相省了二百幾元。

    第二天早上到客運站坐中巴車到麗江去,當我從招待所走去車站時,發現自我去年底(01年11月)一別之後,中甸鎮實在改變了很多,除了名字不同之外,上年隨街都是的工地都不見了,換成了新鋪好的水泥大馬路,兩旁樓房的外墻也經過一番粉飾,看來是要為不久前正名為“香格里拉”,進身重點旅遊城市造勢。

    坐上中巴車離開中甸鎮,城外公路兩旁的田野,因為秋天臨近,一叢叢散佈在草原上的毒龍草都已轉成赤紅色,在墨綠色的草原襯托下,紅紅綠綠的十分漂亮,可是車子一晃眼便離開了草原走進山中,美好的景緻還未及看得仔細,在中午我又回到麗江了。

再見麗江

    在麗江新客運站下車,首先碰到的又是一伙一湧而上的旅店拉客仔,車站是在古城後邊,先要穿過古城才能到達青年旅館,於是我獨自在小城的九曲十三彎的弄巷裡左穿右拐,走了大半個小時便回到四方街,這時真不禁佩服自己的記憶力,離開麗江大半年還認得路。

    回到青年旅店,又碰到那摩梭大姐和阿牛,當然還有阿牛的四川女友,見到舊朋友當然是十分高興,但是當前首務卻是去洗過熱水澡,和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

    其後我又在麗江呆了兩個星期才回家,每天著實是無所事事,睡到日上三竿後便在古城裡的小飯館吃飯,下午無聊時便走去新大街的糕餅店買片忌廉蛋糕,再到超市買支椰子汁,然後回到青年旅館樓下的小餐廳,再拿出在新華書店買的閒書,坐在小溪旁的茶座嘆下午茶。後來在旅館住得久了,老闆養的花貓有時會在我坐小溪旁的茶座上嘆茶之時,跳上我的腿上卷著身子睡午覺,人家說貓喜歡在溫暖和熟悉的地方睡覺,看來不假。

    除了天天食下午茶外,我有時會去探訪國王在古城裡開旅店的好朋友,就是當時和國王一起從甘南經川藏線到拉薩那位小姑娘,有時我又會在她的店子裡看DVD消磨時間,又或是借幾本金庸小說回去看,當然還試了該店子“遠近馳名”的藍草莓蛋糕。

    另外我在麗江古城也遇上其他熟人,例如是七月底時在阿里認識的台灣女子和她的“男朋友?”,當時在古城新大街上我聽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原來他們初時也認不得我的,但我每天都頭載藏帽,身穿迷彩軍褸到新大街的蛋糕店買下午茶(糕餅店好像叫“先鋒”,大家有趣興可到新大街找找),所以記不得我這個人,也會記起我這身從葉城到麗江都沒有變過的古怪衣著。我奇怪他們一個月前還在阿里說要去神山轉山,怎會“一轉眼”便來到麗江,原來他們一路玩到拉薩後便坐飛機到中甸,也是剛來麗江不久的。

    當然還少不了我在然烏碰見的那對廣東活寶,他們也是剛到麗江,我問他們走滇藏線好不好走,他們便說自芒康至德欽的一段因為塌荒而中斷成多截,他們要多次徒步翻過塌荒區,然後在另一邊找便車,但也只能坐到前邊另一處塌荒斷路點,他們還說困在塌荒區之間的車子因為不能離開,有些小車便索性暫時充當巴士,所以只要旅客通過斷路地帶後,便能找到車子代步,只是中間要多花點腳骨力,和不能一氣呵成地坐車到達目的地而已。

    大家離開西藏後,最後都不約而同來到麗江作是旅途的終點站,看來麗江的吸引力真是非同凡嚮,實在是艱苦旅途後最佳的休息地。

再走虎跳

    在麗江住了十天左右,著實住得悶了,又想起已經連續三年沒有在港和家人過中秋,便打算中秋前回家去,可是心知肚明回去後便要找工作,不能再這樣自由自在,無所事事的飽食終日,便決定臨別秋波,再到虎跳峽走走。從橋頭起步,途中遇上一名休學一年到亞洲旅行的挪威青年,那小子對甚麼事情都是十分興奮,一同翻過十八道拐時,遇上一塊用油漆寫了“Come On”的指路石頭,便高興得哇哇大叫,還為那石頭連拍了幾張照片,只怕他回家時會拍上千卷膠卷。

    晚上我們在山上一家小旅店過夜,老闆叫做納西媽媽,我說上年來時沒有見到她,才知店子是今年新開的。後來發現沿途開了不少新旅店,來到中虎跳峽的中峽旅店時,才知這時公路改造公程已差不多完成,現在已有中巴車往來橋頭至白水台了,而當地政府還把虎跳峽的“旅遊發展權”交給一間昆明的公司專營,還為虎跳峽改了個怪名字“天界神川”,只怕不久將來虎跳峽會被包裝成另一個收費高昂但又庸俗不堪的主題公園式遊樂場。

    既然已有中巴車回到橋頭,我明天也不用走回渡口坐船到大具去,晚上也不用早睡。奇怪是旅店的住客們晚飯後只顧著玩啤牌,我獨自一人躺在漆黑的園子裡,仰臥看著天空中清澈秀麗的銀河繁星,因為我知道回到香港這些大城市後,夜間頭上只能看到一片光暈,以後未必能時常這樣清楚地看到星星了。過了好一會那些人打完牌,看見我攤著看了半晚的夜空,才起哄說也要看星星,一邊驚嘆著星空的摧燦,一邊顧著自吹自擂,其中一名自稱來自上海的姑娘,為了炫耀會說英語,跟旁邊一位香港人(不是我)說:“噢!天上的Sliver River 好美啊!”

歸去來兮

    回到麗江,古城老闆說旅店又給工商局查封了,說他店子的營業執照只能招待國內同胞,不能招待外國人,所以我也不能繼續住在他店裡。其實古城裡不少旅店也沒有招待涉外遊客許可證,但又不是照樣招呼外國客人,大家心裡明白是青年旅館實在是辦得太好,太出名,也太受歡迎了,所以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迫於無奈我只有遷離青年旅店,和阿牛告別,去找古城內其它的旅店投宿,可是住慣了青年旅店後,發現其他的旅店不是太貴,就是太細,又或是沒有招呼單身旅客的大通舖,總之就是混身不自在,看來我是時候離開古城回家去。

    因為我買了幾天後的火車票,一時又不用急著離開,便先到新城的舊車站,古路灣車站的招待所住上兩天,之後再坐班車經大理到昆明轉火車回廣州。想不到舊車站招待所雖然老舊,但卻是一所仿西式青磚瓦頂柚木地板的老房子,內裡洋溢著一陣七十年代未開放初期的懷舊氣氛,加上來麗江的旅客不是一窩蜂的擠到古城裡,便是到古城旁的招待所,又或是住進新城裡高檔的酒店,所以我差不多一個人住了整間旅館,倒也住得十分過癮。

    臨離開麗江前的一夜,我約了國王的小妹妹出來吃了頓晚飯,她說在麗江的日子很悶,十分懷念之前旅行的日子,我心想妳當時有靚仔同行,當然捨不得啦!她還說難得有朋友(即是我)遠道而來看看她,陪她聊聊天已經很高興了,看來終日守在麗江古城看店的日子也不很好過。

    離開麗江重臨大理古城,我又住進MCA旅店,晚上又跑去洋人街吃Pizza,從洋人街走回城牆外的旅店時,皓月當空,我在古城的中大街舉頭看明月,知道旅程真的要結束了,回港後前路茫茫,心中一陣空空的。回到旅店的小餐廳裡,我又點了塊朱古力蛋糕當宵夜,邊吃蛋糕邊看電視時,店裡養的那頭北京狗好像認得我般,就和年初春節後我在這裡看“花樣年華”和吃蛋糕的那晚一樣,跑到我旁邊反個肚子要我給它抓癢。

    當我在逗狗時,想不到原來旅店的老闆娘也記得我:“你又回來了!”還問我去了這麼久旅行,為甚麼還要回香港去呢?不如留在大理娶個老婆,索性在大理定居好了,還說附近的四季旅店裡也有兩個香港人在大理娶了老婆,她還可以給我當媒人呢!不過我這時才二十幾歲仔,又冇嘜錢,人生好像沒有做過些甚麼,又怎會諗到退休隱居,將來長路漫漫又要如何打發好呢!

    第二天黃昏坐班車到達昆明火車站,晚上先在漢記吃過豆腐火鍋,才去坐深夜開往廣州的火車,經過二十多小時的火車旅程後,在隔日的清早到達廣州站,廣州站外的廣場還是那樣鬧哄哄,亂糟糟的,我便再打的到廣州東站坐火車回深圳去。

    早班火車上就只有我和另外一家幾口說話大大聲的廣東人,火車窗外不再是山明水秀的風景,而是一片灰濛濛的天空,沿途四野的農田裡夾雜著不少工廠和城鎮,在深圳下車時還未到中午,我站在連接火車站至羅湖城的行人天橋上,在三十度的高溫下熱得汗流浹背,雖是晴天卻因滿天灰塵而找不到太陽。對啊!深圳河對面便是香港,我又回家了。

    旅程完結於2002年9月19日

    -全篇完-

    2005年3月4日
    香港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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